黄沙漫漫,大漠硝烟再起。
京城郊外的茶铺里充斥着流言风语:
“啊呀!前线来报,关山失了!”
“此言当真!?难道我朝十万大军皆败于贼寇之手!?”
“那可有假!我那远房大兄便在关山一带,寄信来说,关山五十州全部落入敌手了!”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随即便是声浪滔天。关山距京城仅有三千余里,照此形势下去,如若军队再不扳回一城,那寇贼叛军攻破京城大门之时变指日可待了啊!
茶铺偏僻处,一人不为周围声浪所扰,眉头紧锁,目中有坚毅之神。喃喃自语时不断摇头叹息。他身形瘦削欣长,衣裳颜色随朴素,但腰带上不甚明显的暗纹表明其身份非富即贵,更不用说其身侧挂的那柄藏锋于黝黑剑鞘中的长剑了,这也是他周围无人敢扰的原因。此人姓甚名谁一概不知,但他为何忧心忡忡却异常明显。
他为君主忧——君主虽不是什么千古明君,却也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至少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难道要因为寇贼而背负骂名吗?他为国家忧——若寇贼破国,国家必元气大伤,数十年难再恢复。他为百姓忧——战火愈演愈烈,百姓即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可他究竟该怎么做?何以解忧?忧从何解?
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在茶铺中炸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拥和声随即响起。
他突然悟了,父母接连仙逝,他孤身一人在世间无目的的游荡,空有一身武艺,空有一腔热血。现在,他一身武艺,终有施展之地;一腔热血,终有挥洒之处!
此时已是他从军第五年。
塞外风沙为他的皮肤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但却将他的目光雕琢地更加锐利。
马蹄声由远至近,是副官来报。
“将军,这是最后一批残寇,自平城而来,平城月余内败于其手,守城官兵惨遭屠戮,甚是凶残,将军可有对敌之策?”
“对此等嗜血狂徒并无他法,唯拼死一搏。此等难缠之敌,无定势,无计谋,只知杀戮,是最难对付的对手。”
“……除拼死搏杀之外真无他法?”
“真无他法。”
副官沉默了,凝重的氛围包裹着二人。这时他突然发现,将军眼中闪烁着他非常熟悉的光。
副官回想起他追随将军征战沙场的这两年,每场战斗,将军必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方,军功是这么来的,伤痕也是这么来的。
他多次问将军,为何如此拼命,而将军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可副官却注意到了将军双目中深藏的光。于是,这次他的问题得到了无声的答案。
开战之际,副官再一次问。
“将军,为何如此拼命?”
将军哈哈大笑到: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您又愿什么?”
“哈!愿什么?此身无长物,唯剑一把,命一条。我愿用我这条命,换国家平安,盛世永存;愿英魂得到祭奠,热血千古长留!将士们,随我冲锋——”
又是一年清明,他已不再年轻,也不是什么将军了,只留独目,残躯,再一次独行于世间。
大败贼寇后,君主虽满口称赞,目光却流露忌惮。他了然,毕竟出身皇家,又怎会单纯如纸?是他太过迟钝了。于是没过多久他便称病归乡,君主自然高兴不过。
他也并未说谎,常年征战为他增添了难以数清的大小伤口,疼痛常使他彻夜难眠。
当初的军中同袍早已失去音讯,得知他们还存活的唯一途径是每年清明为阵亡将士们扫墓时零星的几捧野花。
野花年年都在减少,故友也接连逝去,只留他一人在世间踽踽独行,一蓑烟雨任平生。